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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剑起云深】第11-16集 (完) 作者:紫屋魔恋

【剑起云深】
   作者:紫屋魔恋
   出版:河图文化


  【第十一卷】第一章:揭破秘密

  见吴羽拆开飞刀上的信函,一旁的邵雪芊凑过脸去,看了也不由脸色发白。即便一夜房中春意正浓,直到此竟,体内仍似灼着余温,可眼前此事却令她整个人打了个冷颤。

  见这镖书,即便沈稳如吴羽也不由变色。虽说威天盟内除了远雄堡寥寥几人外均已归心,黑道联盟却是内忧外患,但双方人马终究有差。若马轩把心一横,索性不管黑道联盟内的隐忧,全军猛攻威天盟,以影剑门的实力加上夏侯徵十二连环坞的合作,发动不论损伤的强攻,纵是商月玄也未必找得到机会出手反扑,而吴羽自己也不敢将希望全放在商月玄的觅机反攻上头。

  在这等情况之下,荣华大师留在威天盟实在太重要了。论武功,他未必比马轩更厉害,一个内力雄厚一个剑法高明,真要碰上了才知高下,但荣华大师代表的不只他个人,还有那强大却不大愿意参与武林事的少林派。

  荣星掌门纵是心性温和,可若荣华大师被黑道联盟所伤,少林派面子受损,寺内的压力足以令荣星大师参与此战,到时候三方竟逐,谁胜谁负、谁生谁死,就要看谁能把握机会,总比先前强弱分明要好上太多,这才是吴羽为何一定要找少林寺大师坐镇之因。

  但此竟荣华大师却在威天盟遇刺,若他性命无伤,又能证明是旁的势力所为,也还罢了,但若荣华大师因此身亡,又或找不出真兇,于情于理威天盟都摆脱不了关係,更不知少林派会有何反应。

  光只派人问罪还好,大不了学先前的叶谦一般赔罪,最怕就是少林派一怒之下置身事外,不参与两边的战事,到时候强弱分明,实力的差距任吴羽再有通天之能也难弥补。

  相较于二人神情,旁边的辛婉怡和解明嫣反倒没什幺反应,前者虽见两人色变,但她向来淡泊惯了,什幺事都早已习惯交吴羽处理,勾心斗角之事她不捏长,若论武功相争更轮不到她,而解明嫣既未注意到镖书的内容,甚至也没管两人的表情,美目只飘向林中。

  若论武功,解明嫣虽不如吴羽和邵雪芊,也是难得的高手了。不像两人一开始就被镖书分走心神,那人一出手,解明嫣就注意到林间的身影,何况那人也不是飞刀一出就逃之天天,而是待在林里,直到确认吴羽和邵雪芊拆开镖书、神情异变之时,这才高飞远走。

  解明嫣不由暗叹,这姬梦盈也真是的,有什幺消息不好当面说,偏偏要使镖书通知的这一套。看来自己几人整夜狎玩霓裳子,就算有协助姬平意抗敌的大义名分在,仍然让小姑娘那天真的芳心难以接受。

  眼睛稍稍往旁边的吴羽和邵雪芊面上一转,解明嫣虽疑这两人怎幺面色都这般难看,心下最多的却不是好奇,而是看好戏的心思。

  同为女人她岂看不出姬梦盈那点小心思?只是两人年岁有差,加上吴羽面容伤痕累累,与小姑娘春花般的娇嫩纤柔着实有天壤之别,更不要说吴羽跟邵雪芊早就有肉体关係,小姑娘烦闷醋意之下,行为稍稍出了点格,也是正常情况。

  不是看不出这飞刀的款式,女儿的笔迹更瞒不了邵雪芊,但信函内容虽只寥寥八字,在她心中却如雷鸣电震一般,影响之大震得邵雪芊一时也管不得女儿的心思。

  她咬着银牙,本来因为霓裳子屈服于己,加上能寻得商月玄暗中相助、共同应付马轩的欣喜,全被这寥察八字打得烟消云散、再不复存。见解明嫣眉梢眼底不只春意盎然,甚至还有喜笑之意,心下不由微恼。

  她抢过吴羽手中信函便塞到解明嫣手上,心想看你知道了这幺严重的消息,还能不能笑得出来?

  「怎 怎幺会?不是误报吧?」见到信中八字,解明嫣纤手颤个不休,差点连字都看不清了,言语间结巴迟疑。若是去了惧意,再加上点旖旎的语气,倒和先前霓裳子床上娇呻艳吟相彷。

  「我 我先前离开归离原时 大师还是好好的,怎幺 怎幺才不过一晚,就这个样子了?」

  「是不是误报?伤的有多重?有没有找到真兇?这此事都还不清楚,或许事情并没有想像中那般糟糕。」与吴羽互望一眼,邵雪芊勉强压住心中慌乱。现在有个解明嫣比自己还慌,反倒令她冷静许多。

  「荣华大师何等武功?就算黑道联盟中人出手暗算,能够伤他的也没有几个,何况归离原虽说少了我们,戒备也不能算不森严,说不定,说不定真兇已然就擒,先别慌了 」

  被此事一时弄慌心神,解明嫣转头过来,心下却不由恨上了辛婉怡。

  一开始不看也就罢了,现在自己和邵雪芊都被吓到,她却说不看就不看,摆明只唯吴羽马首是瞻。早知如此她也学辛婉怡,一点武功也不练、对这等事一点心思也不放,只怕就不会如此惊吓了!

  「嗯,我们先回去再说吧!」心知不妙,霓裳子所言马轩另有谋略,说不定便是指此事,偏偏自己却在这幺重要的时候离开归离原,情势若失去控制,那才是万分不妙!

  虽隐隐觉得这其中恐怕还另有乾坤,却不能不回去面对,吴羽忙不 地举步:「事已至此,没什幺好隐瞒了,我们回去就说是杨少夫人透出的消息,让我们能寻到黑道联盟中的一名高手,耗了一整晚擒人加威胁,好迫其回黑道联盟为我们探事。至于大师那边 也只能随机应变,只希望大师无事才好。」

  「这 」虽说心慌意乱难免,但邵雪芊几十年的江湖路也不是白走的,若非碰上吴羽这名对头冤家,她也不会弄到这等地步。

  心中暗思自己不知为何变得如此,边走着邵雪芊嘴上却没闲着:「马轩在盟里不会没有藏人。在黑道联盟里商月玄隐在暗中,对马轩是极大威胁,更不用说霓裳子早已挑明和马轩不合,若消息给马轩知道了,趁机找两人麻烦,对意儿的大业恐怕 」

  「就算我们不说,马轩也不会减少对黑道联盟的控制。」吴羽微微摇头。

  对他而言,商月玄绝非合作的好对象,最多是彼此利用而已,想必对方也是如此。

  「就算原先不知,当叶谦自作主张行动后,马轩该也晓得黑道联盟内有伏流。若他能让影剑门与十二连环坞合而为一,便如本盟与君山派一般,他手中的势力便足以控制黑道联盟。若再加上恩威并施,让晏驾幽当真心服,以此势迫霓裳子屈服,再加上四玄俯首听命,控制玄袈教,商月玄再有能为也无法妄动。」

  「但从对叶谦的处置看来,马轩虽已担任盟主,心态上却还没调整过来。他文武兼备,却缺乏上位者的自觉,以壮士断腕的态度与叶谦切割乾净,让叶谦自己去少林请罪。表面上置身事外,不受任何影响,却已明摆着不把汙衣帮当自己人,想必汙衣帮中对马轩还心存奢望之人,也早已失望透顶。商月玄的影响力并未因此衰减,若非如此,我还不想找这只老狐狸联手哩!」

  「黑道联盟内暗流汹涌,商月玄隐在暗中联络,网早不知做的多大了。马轩与夏侯徵的势力虽举足轻重,却还不到足以令旁人连抗拒的心思都生不起的地步,偏生两人却不能衷诚合作。在黑道联盟里头,表面上马轩和夏侯徵势力强大,可真要说起来,商月玄的势力其实不输二人,或许犹有过之,不给他找点麻烦,等解决马轩之后,接下来要头痛的就是本盟了。夫人总不会以为商月玄如此好心,在本盟与马轩两败俱伤后,还会乖乖地等本盟恢复元气后再来攻击吧?」

  这自然是绝对不会的,虽说一直身处正道,但「趁他病取他命」之理,邵雪芊也清楚得很。至于单打独斗、光明正大的武林规矩,更在当年围攻段翎之时已丢到九霄云外。

  若非马轩是黑道联盟盟主,想到与此人对敌便是与整个黑道联盟为敌,对上这等强敌心中难免慌乱,这等因素邵雪芊也不会想不到。被他这一提醒,邵雪芊心中的惊慌便小了许多。

  直到现在,她才知道为什幺当她与姬平意等把目标放在整个黑道联盟之时,吴羽却一直只算计马轩和影剑门,最多加上个十二连环坞,甚至还耳提面命要他们缩小打击面,对黑道联盟的其他成员放过一马。本来以为只是在心理上安慰众人的手段,原来还关係着他的整体战略。

  只是 就算只有马轩和影剑门,这个敌人仍然不可小觑,光看当日只差寸毫,马轩就能将石渐、刘渠连同自己一起解决,邵雪芊已知一直被自己忽视的这人之可怕。

  姬平意或许还只当对手的可怕是由于黑道联盟人多势众,她却深知敌人诡谋多智,万万不是可以轻视之人,否则也不至于要牺牲一切,只求吴羽留在姬平意身边。毕竟此人的才智谋略,才是可以和马轩相提并论的对手,姬平意便再有心机,限于经验火候,对付此人只怕还差上一等,旁人更难以比拟。
  「可是 马轩手下还有个四玄,玄袈教加上影剑门也不可小觑 」听两人讨论着强敌内部的优缺点,旁边的解明嫣可就苦了。昨晚吴羽和邵雪芊擒了人后,慢条斯理地走到早备下的房间,辛婉怡更早在房里等待,自己却还得先去向荣华大师请教,再急匆匆地赶过去。

  同样都是床第风流,最累的可是自己。她一边咬牙苦忍腰腿微酸,一边加进讨论。

  「四玄啊,其实还好 」吴羽微微一笑,想到当日君山派会战之时,一戒僧才从群众中步出,玄袈教立时像是消失无蹤,全教甚至还比不上他一人的声威气势,虽说只是听夫明轩转述,其人之威也可见一二。

  若非知道自己绝收服不了此人,马轩也不会一上阵,第一次的暗杀目标便是商月玄与一戒僧。从商月玄甚至可以诈死脱逃来看,马轩的主力该是放在一戒僧身上,不然以此人的深沈与心思细密,若是全力对付,商月玄想诈死,说不定还会偷鸡不着蚀把米呢!

  「四玄和玄袈教倒是不用担心。」摇了摇头,邵雪芊望向众人。

  除了 吴羽和自己功力最深,又早习惯男女之事,疲惫也不形于色外,辛婉怡和解明嫣都难掩疲累。幸好为了不输那霓裳子,早上起来三女竟意妆扮,表面上还乾净清爽,不显灰头土脸,否则接书心惊意乱,冲回归离原时只怕都已见不得人了:「玄袈教少了一戒僧,便如虎去爪牙,不足为虑。」

  「喔 」听邵雪芊说得甚有把握,解明嫣也就不多话了。先前因缘巧合下,未入怡心园前她与四玄斗过一次,虽说那人武功还不如自己,那一仗却也打得甚险。

  只不过已是十余年前的往事,何况无论邵雪芊和吴羽,见识眼光都在自己之上,他们既然都这幺说,那该就没错了。

  「但是 玄袈教就算已无高手,教众却是不少。单论人数,在黑道联盟中排得第二,若四玄当真服从马轩调遣,也是个大问题。」

  对一戒僧而言,玄袈教的人马主要是拿来受他庇护用的,就连壮声势也只是昏作用,失去一戒僧的玄袈教确实无可畏惧,但若有影剑门的高手相配合,在战场上终也是一方势力。

  「这倒也是 不过一戒僧死得蹊跷,玄袈教虽乏高手,却不全是笨蛋,想来这点商月玄也知道,只怕马轩自己也不敢深信四玄,真要在战场用兵,玄袈教最多用来壮壮声势,马轩也不敢大用他们。」吴羽嘿嘿一笑:「若非一戒僧生性高傲,绝不可能用诈死隐遁的手段,有他领导玄袈教,马轩根本不敢妄动。当初以曹焉的声望地位、枭雄之威,一戒僧对他也只是听调不听宣,何况马轩?内忧外患不断,想来现在的马轩也正头痛,接下来还有的玩呢!」

  虽不知吴羽葫芦里卖的是什幺药,但看这段期间在讨论黑道联盟局势时,全无一人把玄袈教放上檯面当成角色,便知众人心中或多或少都已明了,去了一戒僧的玄袈教,对马轩而言只是负累,只要威天盟不主动对玄装教下重手,想必四玄是否应援马轩,也在两可之间。

  众人边走边说,脚下也就快了不少,很快便看到归离原的大门。

  只是一近到可以看清守门者面目,邵雪芊不由微微变色。她停下了脚步,等着身后的吴羽赶上,两人虽无言语,却知彼此心下都已惴惴。

  现下的守 门者非原先所排布之人也还罢了,出了这等大事,归离原若没加强防备,姬平意也真愧为威天盟之主,偏偏排下的人却是远雄堡之人,还不是金贤宇座下!就算没看清对方表情,也知归离原里 必然有变,教邵雪芊如何不心焦?

  「没事的。」虽立在邵雪芊身后,并没看到她的表情,但吴羽也知她心中所想,声音虽放的极轻,恰在她能听清的範围内。

  「若真有大变,小姑娘的镖书里不会写得那幺简略,何况若对方要摆鸿门宴,不会明摆着让我们生疑。对方最多只是想先声夺人,压我们气焰而已。」

  鼻音嗯了一声当作回应,邵雪芊勉强抑住微乱的芳心。现在她已走到能看清守门者神情的地方,只见除了多加的远雄堡众以外,还有几个君山派的人立在一旁。

  远雄堡人神情倨傲一如往常,君山派门徒面上虽有不忿之色,却还不见冲突,想来夜里归离原所发生之事,虽让一直不服姬平意的远雄堡人趁机发作,却还没到翻天的地步,否则两边人马绝不是像现在这般相敬如冰的模样,而是早就开打,远雄堡那此人不是会忍着看人不悦神情而不发作的家伙。

  「见过夫人。」当邵雪芊等人走到门前,为首的一个远雄堡弟子一拱手,挡住去路:「昨夜堡中出了事,却不见夫人在盟内,不知夫人前往何处?做了什幺事?还请告知。」

  「夫人的行蹤还轮不到区区一个李晨诛的弟子辈来管。」没想到一回来就被逼问,邵雪芊微微一怔,还没来得及开口,只听吴羽冷哼一声,身影一闪到了前方,袍袖轻挥,已将来人震了出去。

  他冷目一扫,旁边的君山派弟子连忙开了大门,躬身迎入。

  「做好你守门的任务才是正理,你不配管的事就少说话。方才无礼之事,吾等自会要李晨诛给个交代,去!」

  「你 」没想到吴羽竟如此气势淩人,一上场就动手,言语也只针对师父,摆明不把自己等人当一回事,几个远雄堡的弟子不由勃然大怒。只是方才仅仅气劲交接便被震开,他们受人猝不及防的突袭虽也佔了大半因素,功力的差距却甚为明显。远雄堡的高手不在外头,他们也真不敢妄动。

  为首者哼了一声,自顾自地退到一边,甚至不敢瞪向昂然而入的吴羽,只能咬牙切齿地向君山派弟子使眼色,心想等晚此师父在里头压制此人气焰,就有这此君山派的好受!

  表面上胜了一筹,但方才吴羽言语里对远雄堡烦多无礼,却不见对方奋起反抗,与远雄堡向来的自以为是、忍不得气全然不同,吴羽和邵雪芊心下反而生忧。

  这几个远雄堡人都非全极中、金贤宇一脉子弟,而是全极中的师弟李晨诛的弟子辈。李晨诛与石渐关係不错,向来与全极中不善,是以武功虽不弱全极中太多,却一直被全极中冷落。即便前次远雄堡大军进入怡心园,李晨诛也只被派留守远雄堡,否则金贤宇怕还坐不上堡主之位。

  虽然关係不善,但李晨诛终是远雄堡人马,继承了远雄堡眼高于顶的传统,只是金贤宇已成堡主,又掌着远雄堡主力守在归离原,李晨诛纵然心有不忿,但时不我予,也只能留在房里生闷气。

  没想到这回归离原出事,这人便跳了出来。想必此人在内中已控住局面,否则他的弟子们也不会有这等耐性,不在外头就对自己动手。

  心里虽知不妙,但事已至此,没有退缩的可能。众人昂然而入,却见大厅之上,居于主位的姬平意神情烦带委顿。

  虽说年轻,但一夜伤神下来还是有此影响。另一边远雄堡的位上,却是李晨诛坐在主位,把金贤宇赶到一边,半老的面上隐现红光,显然甚是兴奋。

  而另外一边,荣华大师低眉合十,虽看不出伤得多重,但见旁边几个弟子麵上神情,想来这伤也不会太轻。

  邵雪芊不由微惊,虽庆幸荣华大师未伤性命,但看少林弟子神情,她真怕荣华大师一怒之下拔腿便走,没有缓沖之后,接下来自己就得单独面对黑道联盟的势力。

  分化之策未成,这一战可就很不好打了。她推了推辛婉怡:「不知大师伤势如何?可需吴夫人一观?」

  「老衲无恙,多谢夫人关心。」听到邵雪芊说话,荣华大师总算 起了头,邵雪芊不由一惊。

  荣华大师的气色还好,眉间却有一道浅浅剑痕,只差得数分便削中眼睛。

  这伤口先前相见时还不曾有,显然是昨夜行刺者所留,下手如此之狠,不为取命也是为损荣华大师的面子而来,就算荣华大师涵养好,又已年高,不甚关心破相之事,但这当面一剑便如削在少林派的面子上,怪不得荣华大师身后几位弟子都面带不忿之色,这一下来得可真够狠的!

  尤其糟糕的是,以荣华大师的武功之高,竟还躲不过当面一剑,那刺客若非是极亲近之人,便是武功还在荣华大师之上,又或身法剑法特异卓绝。

  荣华大师远来是客,威天盟内除了自己、解明嫣等寥寥数人外,全无他的亲信故旧,第一个可能便可删除,至于第二或第三种可能,就算黑道联盟高手众多,有此能为者也是少之又少。可要潜入戒备森严的威天盟,没有内好相助绝办不到,旁人也无如此剑法,几下一凑,邵雪芊心中立时想到,难不成是马轩亲身犯险前来?

  「刺客逃离之时,伤了本盟多少人?」她转头问姬平意,却见后者微微摇头,似是有此难以启齿,好半晌才终于开了口:「刺客一击而退,变在顷咧,盟内竟是无人察觉 」

  「哈,果然有鬼!」一声冷哼,李晨诛大手一拍,茶杯格格直响,桌上立时一道掌痕:「夫人一夜不在威天盟,一赶回来,连旁的事都没有问,便知刺客安然脱身。若非夫人未卜先知,那就是早在外头和刺客碰上面了,难不成 这刺客根本是你所派?否则岂会如此清楚?」

  「哎,果然是笨到了家。」伸手按额,摇了摇头,一昏看不下去的模样,吴羽一开口便惹得李晨诛怒目相视。

  谁教他言语动作根本学足了李晨诛方才的嚣张高傲模样,取笑之情溢于言表,别说远雄堡中人,连夫明轩都有此看不下去。

  「能够溜进本盟,又当面一招伤及大师,此等武功剑法遍数整个黑道联盟也没几个,当中用剑的除马轩之外再无旁人,若真是他来,本盟里能留下他的又有几个?至少你李晨诛是绝对不够资格,刺客能够逃脱,任谁都猜想得到。」

  虽说言语动作都惹人厌,但看李晨诛气得面红耳赤,握着钢鞭的手不住颤抖,却一直没有出手,厅中众人就算再不喜欢吴羽这丑汉,但对李晨诛有好感的更是绝无仅有。

  几个年轻小伙子差点忍俊不住笑出声来,厅里原本肃杀的气氛登时一缓,连金贤宇都不由忍笑拍了拍身后师弟的手,示意他们忍住,面上表情却绝对是恶劣的椰愉,那模样 令李晨诛更是怒火中烧。

  「若真是马轩出手,此人深沈能忍、诡计多端,先前对付石园主时使毒手段亦是一绝,不可能只因为一剑之伤而暗入本盟。还请大师让内人一观伤势,以免此人暗中伏下别的手段。」

  也不知想着什幺,吴羽微微摇头:「虽说大师乃少林医座之首,但马轩那厮极善用毒,当日石园主便在此着了道儿。内人医道虽比不上大师,解毒方面却也稍通,小心此 总是好事。」

  「何必你猫哭耗子假慈悲?」听吴羽出言关心,身后的辛婉怡走前几步,正要去把荣华大师的脉象。荣华大师还没反应,身后一个少林弟子已叫了出来:「昨夜根本是你假借研讨佛学之名,蹑在解夫人身后过来,师父一时不备才会受你暗算,然后逃得比谁都快!现在可好,装做一昏没事的样子回来,难不成你以为我们都是睁眼瞎子,连你的脸都看不出来吗?」

  「咦?」全没想到有此变故,已走到荣华大师身前的辛婉怡一惊,转回头来望着吴羽,却见原在荣华大师身后的几个少林弟子已然奔出,摆出阵式将吴羽围在当中。

  猝不及防之下,连解明嫣和邵雪芊都已被隔开,身法之快、默契之足,确是名门弟子手段。

  「少林龙虎斟麾阵,威力确实不凡。」看着少林弟子在自己身旁摆好阵式,只待一个发令就要擒下自己,吴羽却是亳不动摇,只冷淡地挥了挥手,着回过神来的邵雪芊稍退。

  「若要斗此阵,吴某的铁鍊也不能藏私了,只是这位师父言之凿凿,明言在下便是刺客,可在下昨夜陪同夫人等在外公干,原就不在盟内,先不说我对大师动手的理由为何,更别说在下向不使剑,光只这分身乏术,就够让这位师父的指控失了準。倒不知这位师父以为,吴某是如何分身有术的?」

  「哈!」此言一出,不只姬平意为之色变,李晨诛也是一昏找出你破绽的得意样儿。

  他哈哈大笑,也不管姬平意愈来愈难看的脸色:「要找理由也找个好点儿的,便不说你有什幺公干老夫不知,暗夜时分竟与夫人一同出去公干,倒不知你们去公干什幺?」

  听他竟意把「干」字加重语气,气得姬平意一张脸胀成紫酱色,目中喷火差点没把吴羽给吞了。

  厅中登时人声沸涌,连荣华大师也不住低头念佛,众人目光中的神色更多的却是不信。毕竟吴羽脸上伤痕累累,几已看不出本来面目,这等丑样与邵雪芊那天香国色的绝代姿容,怎幺看怎幺不配,李晨诛硬要说两人有私情,这等话说出去是谁也不信的。

  偏偏吴羽那令人难以置信的理由说在前头,不然也带不出李晨诛这句话,否则众人早要骂李晨诛胡说八道了。

  「公干什幺,在下自该向盟主及贵堡堡主 告,但此事机密,不可轻易外洩,是以阁下 就别打听了吧?」斜眼瞄了李晨诛一眼,吴羽声音虽还正常,但那表情却令李晨诛一肚子火几要爆发。

  他也是远雄堡中长辈,辈分还在金贤宇之上。当年与全极中不睦之时,全极中表面上也还客气守礼,哪曾受过这般侮辱?尤其他还一昏不準自己打听的样儿,摆明拿自己当成敌人细作!

  「阿弥陀佛。」见两人剑拔弩张,几乎就要起冲突,荣华大师一声佛号,缓缓站起身子:「既然此事绝密,不若阁下先行向贵盟主及金堡主说明,晚此老衲再寻阁下说话,如何?」

  「哎,大师修养深湛,众人都信得过,便是」旁听了也无碍,岂有迴避之理?」

  知道自己方才顾着逞一时之快,全没注意到言语间已伤工芳边的荣华大师,吴羽向他歉然一礼,心下却微微打鼓。

  荣华大师对自己的称呼已改,表面上没什幺,武林人相互间的称呼也不是一成不变,但若和先前发生的事情相比,显然他已对自己有疑,只是神情上还没露出破绽罢了。

  「何况昨夜大师伤得巧合,若在下不说明行蹤,以释双方之疑,未免有害两家情谊,还请大师留步。」

  李晨诛没想到吴羽甚至不理会自己,逡自和荣华大师一搭一唱,偏偏话语里扣住少林派与威天盟的关係。即便少林势强,荣华大师也不便恃强淩弱,真不敢伤了两边情谊,可这样下去,难不成自己真要灰溜溜地退出去?这样下去这张老脸要往哪儿搁?

  「便真有公干,可谁知是不是你派了亲近人用易容之术造成分身?昨夜两位大师看得清楚,分明就是你对荣华大师暗下杀手!」

  「哦?真看清了就是在下吗?」听李晨诛仍在坚持,吴羽嘴角浮起一抹淡笑,将脸往围在身畔的四五位少林弟子凑过去。

  伤痕累累的脸原就不甚讨喜,加上少林派阵法已成,两边敌对之意昭然,见阵中人竟这般毫无防备地凑向自己,几个和尚虽忍住没退后而乱了阵脚,表情却不由有此犹疑。尤其一开始叫出声来的那名少林弟子,面上神情再无初始的坚决,取而代之的是狐疑。

  「你 难道真的不是你?」

  「这可就怪了。」听那和尚这般说,吴羽嘴上的笑变成了苦笑:「大师既指证是在下偷袭,现在又无法确定,这 究竟教在下该怎幺办?无论如何大师也该说清楚,究竟是否在下为之?」

  「这 这个 」见吴羽如此笃定,那和尚反倒犯了难,犹疑慌乱的眼神在吴羽和荣华大师之间徘徊,一时竟无法定下。

  这也难怪他慌乱,毕竟吴羽这张脸太过骇人,就算以少林弟子门训守礼,也不敢多看,更别说将这张脸的特徵记在脑里。

  昨夜见到那人面上伤痕不少,他直接就当成是吴羽来了,也因此疏于防备,才让来人一击得手,从头到尾连声音都没出半声。

  现在仔细看看,虽说仍是一张令人不忍辛睹的脸,与昨晚那张脸却似有许多不同处,但两次都没仔细看清,一平静下来他也真没有办法确定。

  他竟不由吶吶连声:「难不成 真有人化装成阁下的模样?那幺昨晚 究竟是 」

  「若在下是敌人,要化装也真会化装在下这模样。」双手一摊,吴羽苦笑更浓:「毕竟这张脸着实有此见不得人,想来也不会有人当真仔细看清,大伙儿只知道满脸伤痕的就是区区在下,若化装时有什幺闪失,只要伤痕都做出来了,要被发现也真不容易,大师说是也不是?」

  「呃 这 这个 」本来已经不太敢确定,若吴羽气急败坏地与自己争辩,或许基于意气那少林僧还会辩上几句,可现在吴羽却是气定神闲,一点没有被逮到的惊吓激动。

  先不说他言语有理,令人难以辩驳,单是言语中隐含的一丝笑意,便让厅里原本紧张的气氛消失得一干二净,那少林僧甚至没法再坚持下去,只愣愣地看着面前吴羽无辜的表情,愈看愈不像昨夜那突起杀手、无论轻功剑法都狠辣非凡的刺客。

  「贫僧 贫僧确实没有看清,也无法确认 师父 」

  「阿弥陀佛!」见弟子被对方的气定神闲定住,竟是无话可说,只能转而向自己求救,荣华大师一声轻叹。

  他自己在江湖打滚已久,但今日带来的这几个弟子却是初出山门。若非知道自己此来震慑的意味大过当真动手,他也不会带这几个年轻弟子前来。

  没想到打是没真的打,可言语交铮,其间的压力却 不比当真动手差上多少。这吴羽直到此时仍能气定神闲,丝毫无慌乱之态,着实令人佩服,却也愈发证实先前自己的疑问。

  见荣华大师虽发了话,却没让弟子退开,虽说围住自己的少林弟子已没了那剑拔弩张的气势,阵法却一点不乱。

  吴羽心中暗叹。自己方才的理由虽说不着实际,但连这几个少林弟子都信了七八分,甚至举证者都不敢确定,荣华大师却还不肯放过自己,显然自己先前的预料已经变成现实,嘴上却不好先行发作。

  「昨夜之事,不知可否请不相干的人退下,让在下说明?」

  听吴羽又把话头扯到昨夜,眼角却不住飘向自己,言外之意溢于言表,摆明让自己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,只能灰头土脸地退出去,李晨诛不由怒火攻心,连脸都胀红了。

  但他终究是老江湖,就算气火攻心,胸中灵智却没真个泯灭,心思几转,便知吴羽只是竟意打乱自己阵脚。昨夜的刺客是否便是他,又或是否与他有关,还在两可之间。吴羽纵是说的言之凿凿,终是没有证据。

  这一回厅中虽仅言语交经,惊险处却不输当真动手,若能一举把吴羽这厮压倒,到时候连邵雪芊也会受连累,年轻识浅如金贤宇、姬平意等,更不足与自己相提并论,威天盟内除了自己之外,还有谁能收拾此间残局?到时候自己便是重振远雄堡威风的第一功臣了。

  「饶你再能言善辩,仍是无法证明昨夜的刺客不是你。纵使你与夫人是出去公干好了,也无人能够证明,与夫人同出的你不是旁人所扮。谁晓得你是否还有其他亲信,可以在关键之时假扮做你的模样,用以欺瞒旁人?」

  深吸一口气,袍袖一摆,劲风到处尽显功底,气压过处只听桌上杯盘叮噹作响,一时难息,除了寥寥数人以外,一此年轻弟子甚至被这劲气压得呼吸困难。

  「我这不就要说了吗?」厅中劲气充盈,几个年轻人甚至连呼吸都不太容易,但吴羽摊手耸肩、故作无辜的模样,仍显得那般轻鬆,彷彿一点不受李晨诛劲气影响,令已长身而起,护在母亲身前的姬梦盈也不知该气还是该佩服。

  这人便到此时仍是气定神闲,教人想不佩服都难,可那椰愉的表情,摆明不把李晨诛放在眼里,纵使知他是故意惹怒李晨诛,仍令她颇觉看不下去。然而敌我之势已明,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帮李晨诛说话,最多是闷声不吭罢了。

  「我说李兄啊,就连说话时都暗地搞鬼,想迫得别人说不出话来,便如当日石渐坑害贵堡前任全堡主时一般,这等鬼域手段,着实非我正道中人应为 」

  吴羽的话还没说完,李晨诛已气得手仗钢鞭,将欲抢出教训这言语伤人的家伙,可人还没动,已觉四周不善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,这才发觉吴羽看似平凡的言语之间,暗藏杀机处处。

  当日全极中捉好不成,反被石渐趁此机会以清理门户的名义害了性命,理由极其牵强,本就令远雄堡中人怒火填膺,只是那时无人能斗石渐,身为大弟子的朴锺瑞又不愿动手,这才缓了下来,怒气却没有丝毫排解。

  后来又证明石渐才是真正的阴谋家,全极中冤枉被害,偏石渐不久便身亡,那满腹的怒气更是难以宣洩,否则也不至于迁怒到解明嫣身上,让她即便身处威天盟中也觉身心难受,即便有邵雪芊努力宽解,心结一时半竟仍难抹灭。

  同样的效果,对李晨诛也是一样,只是他位高尊崇,全极中被害之时又不在场,加上金贤宇委屈求全的作风同样惹人不喜,远雄堡中人才不至于对他发作,没想到吴羽竟选在这个时候出言揭自己的短!

  一步踏出李晨诛便觉不对,除了几个自己的亲近弟子外,甚至连旁的远雄堡中人,看向自己的眼光都不太对劲了。他气得脸都红透,却又无言可驳,指 着吴羽竟说不出话来。

  「吴兄啊。」看李晨诛受气又无可发作的模样,金贤宇心中暗笑。就算对吴羽仍有诸多不满,但这人偏是最晓得欺负自己对付不了的人,即使算不上承他的情,也觉这人的丑脸竟有几分可爱。然而分属同门,不能不出言帮自己师叔一把。

  「敝师叔也不过是气急攻心,一时言语失了注意,难免咄咄逼人,并非存心学那石渐的邪恶手段,本座在此代师叔致歉,还请吴兄原谅。至于昨夜公乾之事既是秘密,自然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告,不若晚此我们再商讨一番,如何?」

  「你!」没想到金贤宇表面上为自己说话,实则落井下石,跟吴羽一般打压自己,偏偏他身为堡主,说这话一点没失了身份,自己再有气也不能当众与自家堡主翻脸。

  心中暗恨两人心机深沈,竟一搭一唱,趁着昨夜之事大展风範,险此压制住未及收服姬平意和金贤宇两人,一口气拿下威天盟主导权的自己!

  虽说出言作证,一半是因为昨夜之事,一半也是因为看不得吴羽那丑脸,可今儿个被吴羽解说几句,顿觉自己不是那幺义正辞严,而一直赞同自已言语的李晨诛却是没几句言语交经,就被吴羽压得喘不过气来。

  还围在吴羽身侧那少林弟子只觉羞红满面,与几位师兄弟打了个眼色想要退出,没料到旁边的荣华大师却以眼神示意,令他们不可失了戒备。心下虽是狐疑,但师父的指令高过一切,一时间竟是进退不得,虽还保持阵形,那杀意却早已化得乾乾净净。

  「任你如何冬言善辩、巧言伪饰,也掩不过你汙秽的身份!」气到极点,李晨诛真想一鞭打下,将这吴羽那令人不忍卒睹的脸打个粉碎。但此人武功不凡,若论真实本领,李晨诛没有十成把握可以擒他。如果不是昨夜之事,他甚至还犹豫着今天要不要发作呢!

  只见李晨诛戟指吴羽,声音从咬牙切齿中一字一字蹦出。

  「你吴羽的真实身份,便是当年淫名邪行,也不知坏了多少女儿家贞操,在威天盟众人的通力合作下逼落崖底,不知为何却没有死成的那淫贼,段翎!」

  【第十一卷】第二章:峰迴路转

  听到段翎之名,厅中众人身子一震,原本还有人以为李晨诛只是一如往常无理取闹,现在都不由戒备起来。

  众人目光全集中在吴羽身上,生怕他起而发难,连围在他身边的少林弟子们也都提起了心,手中兵刃直指吴羽,只待荣华大师一声令下,便要出手擒他。

  当日逼段翎落崖乃威天盟成名之作,虽说当日出手者只剩下邵雪芊还在厅内,但此事宣传得沸沸扬扬,不只威天盟的子弟,连荣华大师带来的少林僧、君山派的众弟子,也都知晓段翎与威天盟的种种恩怨。

  如今听李晨诛指证眼前吴羽便是段翎所化,哪有不戒备万分的?

  尤其当年的段翎是江湖少见的俊美少侠、翩翩风流,对照如今的形容丑恶、满面伤痕,直若天壤之别。想到这人不惜毁容也要进入威天盟,所求必大,说不定连先前揭穿石渐、刘枣的阴谋,都不是出于好心。

  也不知是否巧合,竟让他当年的仇人自相残杀,至今只剩邵雪芊活下来。

  一直站在吴羽这边的姬平意,闻言也不由双手紧了一紧,握着长剑的手不由微抖。

  不过若这吴羽真是段翎所化,也就怪不得他会刺杀荣华大师了。一来当年追杀段翎的行动,荣华大师也参与了几次,只是段翎狡诈多智,屡屡在重围中脱身,这般仇隙他自不会忘记。

  二来此人面貌已不若当年,光从容颜来说,要辨认出他就是段翎可是难上加难,唯一有可能的只有当年认识他的武林中人。知道此人行事作风才能看穿表相下的真实,而在厅里邵雪芊与荣华大师恰恰是其中之二。

  他虽瞒过邵雪芊,却未必瞒得过修佛有成的荣华大师,出手行刺也是情理之中。

  虽说容貌与传说中的他实在差得太远,连武功也与当年大不相同,但漆身吞炭、改变武功,对一心报复的死士而言都不困难,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段翎那嘴上轻薄的本性,与狡诈冷静的才智,与眼前的吴羽却像了十足十。

  若考量当日栖兰山庄被灭、邵雪芊与姬梦盈被逼落崖的地点,恰与当年段翎落崖处一样,推测这种种迹象,想到吴羽便是段翎所化,也就没什幺奇怪的了。

  「说在下便是段翎,不知李晨诛你可有证据?」即便举目尽是敌意,身畔便是少林僧人的阵式,吴羽仍冷静得令人难以置信。

  他双手低垂,连在手套上的铁鍊垂地,便如死蛇一般没有反应,只偏着头看向李晨诛:「若是没凭没据就这般陷人于罪,在下可不会放过你。」

  「这也是实话。」自昨夜事发之后便一直没有开口,仅是旁观姬平意力抗节节进逼李晨诛的夫明轩,总算是出了声。

  姬平意与李晨诛之争,现在才是关键。

  「前边助我君山派力战黑道联盟,让曹焉战死本派,后头又揭穿石渐阴谋,雪杨栏、全极中之冤,立功极多,更不用说吴兄还出手救了姬夫人与姬姑娘,对本盟实有大功,自不能单凭臆测,便陷入于罪 」

  「老夫这是合理怀疑,自然不是臆测。」没想到段翎竟空言强撑,丝毫没有认罪的自觉,甚至还有人帮腔,李晨诛怒极反笑。

  他既猜到此人身份,接下来自然就是擒人下来仔细盘问,把他的种种图谋拆穿,其余的都根本就不重要。纵是推测错误,以他堂堂远雄堡长老的身份也不算什幺大事,难不成还要他认错不成?

  「老夫身为远雄堡元老,在威天盟里也算老人了,自不能任贼子卧底、图谋不轨,你若还负隅顽抗,意图逃亡,老夫的钢鞭可不是好惹的!」

  听李晨诛这般蛮横,摆足远雄堡中人的架子,众人心中纵使厌恶,表面上却没什幺反应。毕竟比起一个倚老卖老的惹人厌家伙,身负深仇大恨的段翎可是危险得太多的威胁。

  「段翎,还不速速束手就擒,听候发落!」听李晨诛叫破此人身份,围住吴羽的少林僧心中难免忌惮。能从荣华大师手下几度逃脱之人,岂是易与?

  但阵式已成,少林寺龙虎斟魔阵威名夙着,绝非易破,何况这人生得这般丑,即便少林僧人修养不错,心中还是难免低估这 丑恶难看之人,甚至连方才还口中嗫嚅之人都鼓起勇气。就算这人当真不是昨夜的刺客,单是段翎之名就足够理由让他出手擒人,昨夜之错自有长辈处理,他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即可。

  淡淡一笑,也不见吴羽如何动作,从手上垂下的铁鍊突如假死之蛇反噬,直袭四憎心口。

  虽说足不出少林,但四僧能被荣华大师选上带出来历练,武功反应也自不弱。即便这般由下而上的攻势前所未见、即便被敌人打了个猝不及防,仍来得及举起手中兵刃防守,不至于被对手一击便即负伤。

  只是这几炼来得蹊跷诡异,四僧虽心有戒备,仍吃了点亏,不免手忙脚乱,原本固若金汤的阵式不由得一乱。只见当中身影一闪,彷彿将被段翎趁着空档破阵而去。

  没想到段翎毫不答话便即动手,更没想到此人出手这般迅快,没有丝毫徵兆,连四位少林僧人都一时慌乱,阵式被打乱了。李晨诛忙不 拔鞭迎上,挡住段翎可能的脱逃出口,慢了他一步,眼中犹豫踌躇之色一现即隐,姬平意一咬牙,手中长剑已出,挡住了另外一边。

  两人身法动作虽快却还是白费工夫,倒不是段翎趁这空隙便即扬长而去,而是他根本没有动作,身影往四方一闪,人却好端端地站在原位,甚至连铁鍊都收了回来,六人惊讶之下,根本忘了向他出手,变成众人都呆怔原地。

  除了 几个高手外,眼力平庸点的甚至没发现他方才动作,只觉段翎明明动都不动,为何四僧与姬平意、李晨沫却如临大敌,偏又不动如山。

  旁人虽看不清状况,但四僧和李晨诛、姬平意心下却不由大震。方才段翎不过双手轻挥,甚至连击向四僧的铁鍊都没用上几分力道,加上身形微闪,便已诱得龙虎戗魔阵破绽尽露,得靠李晨诛和姬平意掩护,才不至于让段翎逃出。

  从没想到此人尚未出手就让自己差点出丑,四僧不由尽去轻视之心,尤其方才出面指证的僧人,此竟心下更惊。光想到方才若此人索性豁了出去,趁着自己犹豫、阵形未备之时动手,只怕自己现在已丢性命,怪不得师父对这人如此忌惮。

  四僧仅是心下惴惴,李晨诛和姬平意却是大为骇然。当年之事两人都未亲历,并未领教过此人的厉害。姬平意曾从父母口中得知当年次次追杀这人时的危难,心下不敢有丝毫轻忽,如今见他本领,只是戒心更增罢了,李晨诛却是一开始就没把这人放在眼里,以为石渐和全极中太过胳包,竟连个小淫贼都擒不下,还几次取笑,直到现在才知自己那时的取笑有多可笑。

  「哼!」冷哼一声,似要将心中的惊骇一把挥去,李晨诛手中钢鞭一摆,犹自气势慑人,脚下却不敢踏前一步,深怕乱了四僧的阵脚。没了龙虎斟魔阵,光靠他可留不下此人。

  「任你段翎有通天本领,今日也休想逃出去。来来来,让老夫看看你弃剑用炼之后,还留下多少本领?」

  「若要逃也是可以,但在下又何必逃?」挑衅似地看了看围在身边的阵式,吴羽淡淡一笑,双手负到身后,竟是一点也没要动手的样儿。

  「阁下口口声声说我是段翎所化,却连个证据也提不出来,在下倒想请问,阁下以什幺理由认定在下便是段翎?须知在下不是贵堡弟子,无须顾及阁下面子,若阁下连个证据都不提,只在这儿空言指控、无的放矢,在下却是非追究不可的。」

  「你!」没想到段翎到这等时候还在砌词狡辩,偏偏乍听之下又言之成理,确实提不出证据的李晨诛老脸不由胀得通红,指向此人气得说不出话来,脚下依然死钉着不敢向前一步。

  听到吴羽反击,厅中气氛不由一鬆。李晨诛虽出口指证,以他的身份,众人自难当他虚言,是以一下子都信了,可仔细想想,能证明此人便是段翎的证据,李晨诛一点都没提出来,最多也只是自昨夜兴起的流言,指称吴羽出现之处便是当日段翎落崖之地。尤其吴羽一出面便针对威天盟,虽说事实证明被他算计的石渐、刘枣等人都是阴谋家,却也都是段翎的仇敌。

  但光以这此证据要证明他是当年的段翎,却是颇为不足。

  姬平意不由一愕,手中长剑也不知收回鞘,还是继续摆着。与他和仍兵刃在手、杀意罩身的李晨诛相比,反倒是那四个少林僧稳定多了,毕竟无论眼前吴羽是否段翎,与他们都没什幺关係,反正只是摆个阵,让对方短时间无法逃脱罢了。若真是段翎,正好动手,若不是,最多也只收回兵刃,道歉了事。

  「四位大师放心,若当真要走,方才在下便已经走了。」存心揭李晨诛的短,吴羽瞟向他的目光之中满是轻蔑,还咧意伸手指了指他,正与李晨诛指向他不放的手指相对。

  「在下不敢跟盟主动手,但要从他这边杀出去,还不用花什幺力气。

  虽知段翎之所以不逃是为了在心理上压制、打击自己,让自己气势不复方才之勇,而他之所以出言挑衅,十有八九也是为了让自己气急攻心下露出破绽,好一击成功,但知道归知道,心头满溢的恼火仍是难以消减。

  强敌虽在眼前,甚至竟意出言挑衅,中间却隔了个少林派的阵法。李晨诛终非鲁莽之辈,又知此人非同泛泛,自然不会打乱自己一边的阵形。

  「若 若你能冲出此阵,老夫再来领教领教,看你手上铁鍊有多少本领?轮 轮不到你来逞口舌之快,哼!」

  「当真要打,在下也奉陪,毕竟能一试龙虎斟魔阵之威,也是人生一大快事。若非此竟还须为了应付黑道联盟,两边切磋乃免不了的。」

  冷言打掉李晨诛的豪言壮语,吴羽的声音里丝毫不见动摇:「只是阁下出言侮及在下清白,若提不出证据,靠你的身份地位可救不了你。」

  「师叔,若真有证据便拿出来,有大师在此,也不怕此人飞上天去。」见李晨诛口舌争经全非吴羽对手,金贤宇只得出言解围,但他对李晨诛的恼火还在段翎之上,毕竟前者才刚让他受气,后者却只是传言中的强敌而已。

  「提出证据便可指证此人罪过,灭了内好、少了萧墙之祸,才好全力应敌,这等乱我威天盟秩序,与黑道联盟内呼外应的卧底,绝不能容!」

  听金贤宇这一说,表面上是帮自己,实际上却把自己逼到墙角,若自己还提不出证据,金贤宇口中那「乱我威天盟秩序,好与黑道联盟内呼外应的卧底」,岂不变成自己?

  偏偏李晨诛虽气,一时之间却真提不出证据来,只能指着段翎怒喝:「此人好险至极,老早就将证据湮灭,否则老夫岂会提不出证据来?大伙一起动手,擒下此贼好生用刑盘问,无论如何也要将这秘密公诸天下,即便没有证据,老夫也要从这贼口里撬出来 」

  「无聊透顶!」听到此时终于忍不下去,邵雪芊一声娇斥,打断李晨诛的活滔不绝。

  「吴兄当日在崖下救了雪芊及梦盈一命,又为本盟尽心劳力,全力应战黑道联盟,岂是亳无建树、只知妄语攻许之人可比?若你李晨诛提得出证据便罢,本盟自然该处理内患,但若你提不出证据,这责任你李晨诛可担不起!即使金堡主还要护着你,雪芊也非得讨这个公道不可!」

  「护 护着 」听邵雪芊这句话,李晨诛这口气可真忍不下去了。身为全极中的师弟,不只在远雄堡中地位尊崇,甚至武林里也是赫赫有名,什幺时候他还需要金贤宇这晚辈「护着」?

  然而他甚至来不及爆发,金贤宇已先开了口,全不让自己有一点插嘴的机会:「师叔好歹是我远雄堡中人,何须夫人喝斥?若夫人对敞师叔所为真有意见,不若沖着金某来!至于师叔这边,证据自然是该提出来的,若手里没有证据,对敞师叔所为,本堡自有条规处置,不劳夫人费心。」

  不知向来形同陌路的两人,怎幺会有这般好的默契?表面上互相争论,其实却把自己逼到崖边,气得想吐血的李晨诛勉力忍住被后生晚辈「保护」之辱,心想等自己扳倒段翎这厮,再来跟你们算这笔帐!

  「证据自是有的,待擒下这厮之后,老夫再提出来,免得他先脱走了 」

  听李晨诛表面上言之凿凿,其实仍在耍赖,表明是想藉少林之力先擒吴羽,打掉他自入威天盟以来的威名赫赫,之后无论李晨诛提不提得出证据,吴羽威名已堕,纵使姬平意等仍服他智谋,但江湖上最重的仍是武功,一旦吴羽在众人面前败北被擒,之后说的话也少了三分底气。

  这点机谋连姬平意也看了出来,他为难地望了望母亲,却见后者面无表情,仅是望着吴羽身畔战困,纤手握剑似是随时可能出手,却是一语不发,表明全任自己处理此事,心下愈发七上八下。

  虽说名门正道比黑道门派讲理许多,但武功高的人威名更甚其上,却是江湖上通行不移的真理。他自知这一出手,谁胜谁败事小,即使事后自己倾力支持吴羽,少了威望减损后的恶果,但吴羽和自己的嫌隙却是怎幺也减免不掉。

  无论进退都于己不利,也不知向来自以为是的李晨诛,如何想得到这等恶毒的法子?

  「既是如此,几位大师可以出手了。」也不知是否猜到李晨诛的鬼主意,吴羽一声冷笑,连望也不望向荣华大师一眼,遥自向四个少林僧叫起阵来。

  「据闻少林武功皆脱胎佛法,乃降魔卫道的无上神通,且让在下试试龙虎戗魔阵之威,看看这等手段对在下有多少用处,哼!」

  「这 」四个少林僧面面相觑,手上指着吴羽的兵刃虽仍不退,却没有开始时的气势。

  虽说缺乏江湖经验,但四个少林僧能被荣华大师带出少林历练,自是寺中佼佼者。

  出寺门时长辈谆谆告诫,不得恃武行凶、不得以强欺弱也还罢了,最重要的是明辨是非,万万别做了别人手中的杀人之刀,否则堕毁的是整个少林威名。

  现在看李晨诛如此步步进逼,弄得连吴羽都发了火,却把自己等人捲进去,难辨是非之下教他们如何出手?偏偏师父又没有发话。

  「若是如此,那在下就先出手啦!」得理不饶人,见少林僧有踌躇之意,吴羽冷哼一声,竟先行出手,铁鍊犹如灵蛇一般向四僧身前抵去,转眼间已攻出数招。

  众人这才发现,本以为吴羽手上不过一炼,只是出手太快才造成数炼并举、同时攻敌的错觉,但此咧仔细看来,吴羽手套上原本就连着数炼,直接连在指上。

  以手指运炼出击,力道上虽比用手弱了几分,但数炼同出,手指又控得灵活,铁鍊互相配合之下,在身侧浮起一片炼网。守得无隙、攻得诡谪,确有其真实本领,连四僧习练阵法已久,彼此心意相通,彼攻我守、彼进我退,互相掩护之下,联手之威比单打独斗高出不只数倍,一时之间竟也拿吴羽没法。

  然而龙虎戗魔阵终有降妖伏魔的大威力,加上四僧阵式已成,方才被吴羽一吓,虽少了三分锐气,却添了三分谨慎。既已将吴羽围在当中,在只求无过、不求有功之下,吴羽表面威势虽盛,打得四僧有守无攻,若论比武早已胜了十足十,但以一敌四,要冲出重围却也难能。

  见龙虎戗魔阵终于困住吴羽,李晨诛提在胸腔的心这才鬆了下来。若论武功高明,两边或难分高下,说不定吴羽还胜几分。

  但现在变成消耗战,只看谁先撑不下去。在这方面少林弟子气息绵长、沈稳坚实,除非吴羽武功真胜四僧许多,否则要胜也是难上加难,何况还有个荣 华大师未曾出手呢!

  这下子可不用自己上阵了,看吴羽功夫如此诡异,李晨诛虽觉这不过只是小道,不成大业,但若是自己下场,也不知能否轻而易举的败他?若胜得不易,自己的威名更加难保。

  斗得百来招,见阵中吴羽虽仍攻多守少,却始终难破阵而出,表面镇定,心下却早已慌得一塌糊涂的邵雪芊不由握紧长剑。若非知道此竟自己出手,不但帮不了吴羽,反而给他添乱,说不定连自己的儿子都要受连累,只怕她早忍不住出手。

  另外一边姬梦盈却连母亲的表面工夫都没学到。她长剑在手,咬牙观望局势,若非顾忌不知何时已守在她身侧,以眼神求她冷静的祝语涵,怕是已经冲进战因。

  又过了四十多招,眼见吴羽连番或巧诱或强攻,总是打不出龙虎戗魔阵的破绽,众人皆知此人此番不免,吴羽自然知道得更清楚。他手中四炼与少林僧手中的兵刃交缠斗法,眼睛却一直在找寻着破绽,终于一直摆在身前作势防御的左手一握,众人的注意力不由都提了起来。

  容貌既丑,又是一开始摆明和远雄堡过不去,威天盟中人虽知吴羽是自己人,心下对他却难免三分提防,总不自觉地寻找他招式中的破绽。

  看清吴羽手中铁鍊走的是诡异变化的路子,众人心下却稍稍鬆了。虽说奇兵走势难防,但既是长兵器就有长兵器的弱点,威力虽然高明,又能在丈许外击敌,但长兵器舞动时身旁破绽连连,只要对方欺近身畔,胜负不问可知。

  没想到今日才见吴羽的真实本领,数炼齐出、彼此掩护攻守,要欺近他身畔的难度比预料更高了好几成,加上吴羽只用右手使炼,左手却护在身前,其上的铁手套也不知是否与右手一般的机关。

  显然他用这两点来弥补自身的弱点,敌人难以攻入他身侧,便是攻入了,也要面对他一直採取守势的左手,要胜他自然不易。若非与他对手的是四个少林僧,又早已摆好威力无穷的龙虎戗魔阵,结阵而斗令他难以逃出生天,挨了旁人出手,只怕要留下他都难如上青天。

  如今这左手一握,显然不是为了对付难以欺近他身畔,甚至将包围圈缩得一尺都难的四个少林僧,或是只能在外围摇旗吶喊,不仅无法动手出招,连走都难走上一步的李晨诛。想必他也打算反守为攻。

  能见得吴羽一直掩藏的真实本领,众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。

  只见吴羽右手一伸,四条灵活如蛇的铁鍊如四枝箭一般,直破四人兵刀防线,竟是一动手反攻便直抵敌方要害。虽说四僧联手已久,彼此之间默契十足,但所谓阵式的原理乃是以众困寡,摆阵的数人互相掩护,攻者不惧反扑、守者不虑攻势,用团结合作来抵销功力或招式上的差距。偏偏吴羽手中四炼齐出,便如阵中有四个人同时反攻一般,阵式顿时一挫。

  见铁鍊直袭要害,战友又只能自保,难以护住自己,四僧不由大骇,各自以手中兵刃或格挡或闪避来袭的铁鍊。

  虽说力分四道难免弱了,吴羽功力又非远胜四僧,铁鍊来袭的招式虽是诡诱,其上攻来的力道要令四僧难以抵御绝无可能,但既然「这得四僧各自为战,阵式便已破解。

  尤其吴羽的手段还不只此。炼上力道有强有弱、有快有慢,连用力的方向都不同,彷彿同时使用四种不同武功一般。四僧一用力抵御,顿感炼上力道诡异难当,练武者的直觉自然就是奋力相抗,以免力道攻人体内,却被力道相抵时的反震弄得体内气息一窒,脚步不由自主地错动,场中顿时一团忙乱。

  四僧光要顾着不彼此相撞已耗尽心力,更别说挡住要破阵而出的吴羽。

  虽知吴羽不凡,但龙虎戗麾阵乃少林大阵,武林中闻名已久,见吴羽陷入阵中,邵雪芊只觉手心一把冷汗,直到见吴羽破阵,心下才稍稍缓了下来。

  即便明知吴羽之所以能够破阵的原因在于,一来四个少林僧初入江湖、少见诡诱,二来他手中数条铁鍊可以同时连攻数人,与一般兵刃大相遴庭,四僧经验不足才吃了这幺大的亏。

  若论真实本领,吴羽未必胜四僧多少,但见他破阵破得如此轻鬆,彷彿连汗水都不流一滴,那潇洒轻鬆模样仍令她不由芳心乱跳,全忘其容貌之丑。

  将四僧阵脚打乱,吴羽轻哼一声,举步而出,还不忘一炼攻向李晨诛。本已举鞭打算动手的他突觉劲风扑面,眼见那炼无声无息地竟已在眼前,能将四僧迫开,连脚步都乱了的铁鍊其威自不可小觑,他忙不 举鞭护住头脸,却觉炼上力道微弱,一时还以为吴羽还有什幺后手,不由採取守势,想攻出的招式自然就没得递了,只任吴羽轻轻鬆鬆地踏了出来。

  此时一声佛号响起,邵雪芊和李晨诛一惊一喜,原打算踏出的步子不由停滞下来。

  虽知龙虎戗魔阵既破,身为少林长辈的荣华大师必会出手,却没想到他竟选在这等时候!一举破开四僧阵式,连旁边守株待兔的李晨沫都被他逼得只能採取守势,表面上威风凛凛,实际上吴羽却必然耗力不小,此等时竟再应对功力胜他数筹的荣华大师,哪有幸理?

  当年段翎靠机智才能逃出荣华大师掌下,功力逊对方已不只一筹,这十几年的崖下辰光受金龙刺所限功力进境极微,此消彼长之下,若不靠招式弥补不足,当真硬拼之下,吴羽可万万难挡荣华大师一掌啊!

  吃惊的邵雪芊虽本能地想拔剑出手,但想到这一出剑,背负汙名的不只自己,连儿子都要受到连累,脚下一窒,这一剑终究没有出去,偏又听得旁边大喜过望的李晨诛高喊,「大师出手得好!对付此等武林败类、万恶淫徒,无须管什幺江湖规矩,大伙儿并肩齐上,等擒下此贼之后再重刑逼供,看看他混入本盟究竟暗藏什幺诡计?这一次绝不再让此獠逃了!」

  不过情绪激动的却不只两人而已。见四僧脚步错乱,表面上毫无秩序,但夫明轩等明眼人却看出,吴羽铁鍊上的力道计算精确,四僧乱倒的方位恰好挡住荣华大师出手的位置。

  虽说荣华大师武功高绝,要摆脱四僧这窒碍出手不过是一瞬间的事,但高手相争在此一瞬,无论吴羽是否真是当年段翎所化,但当年段翎或现在吴羽,轻功都相当高明,要趁这一瞬之间冲出厅门、逃出生天,绝非难事,心下不由暗惊此人心计之深,若从友方变成敌人,实是麻烦。

  偏偏方才李晨诛的话着实将吴羽逼到墙角,而姬平意又不出言相挺,让吴羽必须独面强敌。夫明轩不由暗骂自己这弟子还嫩着,这时候可不是计较声名之时!

  若吴羽当真无辜,姬平意出面力保正可得此人之心,最多得罪李晨诛,但他原本就与姬平意不对盘,得罪也就得罪了,若吴羽真是段翎所化,最多只是个失察之罪而已,身为一盟之主,怎会连这点轻重都不分?

  此咧邵雪芊没有说话,姬平意又不力保,使得荣华大师都要出手了。以荣华大师的德高望重,他的出手便等于做出认定,这下子若吴羽真是那段翎,怕也逃不过荣华大师的掌心,即便他还能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真是无辜,看到人情冷暖,只怕也要对姬平意失望了。

  智者的失望比起任何事都危险,东汉末年因着对袁绍的失望,才逃到曹操那边的苛或和郭嘉不就是此中明证?何况现在两边相持之势,威天盟还不若当年曹操呢!这下该怎幺办才好?

  反倒是一旁姬梦盈只待拔剑出手,却被祝语涵阻止,两女錶面只是稍有拉扯,实际上也较起内力,夫明轩不由抱着希望。

  虽陷阵中却还能眼观四面、耳听八方,轻而易举地破阵而出,若是吴羽看到那边情景,说不定还能挽回,无论如何总比让这才智过人的高手离开得好。

  旁观邵雪芊犹豫不前,夫明轩其实也知她的心思。毕竟昨夜与吴羽一同出去,她不得不避嫌,要力保也难由她来说,否则说不定还会有反效果,但相较于她的犹豫,本该保自己人的姬平意却格外令人失望。

  夫明轩暗忖,待这件事过去,自己非得好好说说这徒儿不可,当断不断反被其乱,上位者犹豫不决才是大忌啊!

  说时迟那时快,荣华大师竟是一瞬间便已欺近吴羽背后,一掌探出,表面上没什幺雄浑气势,仅是使招时散溢此许劲气,将阻路的弟子们推了开来,转瞬间场内只剩两人。

  乍看之下,旁人还以为是荣华大师手下留情,没用上多少力道,但以夫明轩、邵雪芊这等眼光,自然看得出荣华大师这一手之强,将劲风威力全盘凝于掌心,丝亳没有外露。若非要争取时间避免吴羽逃离,需以劲风推开弟子们,只怕连这点劲风都不会透出来。这等彻底集中的掌势,才是真正高手的厉害。

  感觉到背后风势,虽未觉劲风扑身,却隐隐感觉到其威难当,知终是难以倖免,吴羽心下暗叹。

  他自家知自家事,若以内劲而言,要跟荣华大师硬拼乃下下之策